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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文新:情系华夏千万里 胸怀苍生付终身

2021年10月7日,中国科学院院士、土壤微生物学家、本刊编委会副主任--陈文新教授,带着对中华大地的深深眷恋,溘然长逝,享年95岁。

作为我国著名的土壤微生物及细菌分类学家,陈文新的学术成就早已成为了后辈景仰的高峰,而她一生中所经历的坎坷童年、艰辛求学和漫漫科研求索之路,则为她波澜壮阔的人生填注了不同寻常的底色。本期,我们共同回顾这位“国之楷模”的一生,既是追思,也为致敬……

苦寒岁月 绽放傲雪红梅

1926年9月23日,陈文新出生在湖南浏阳镇头镇炭坡。父亲陈昌,是中国共产党早期湖南学运和工运的领导者之一,曾参加过北伐战争、南昌起义,既是毛泽东当年在湖南第一师范求学期间的挚友,也是后期一同在湖南一师附小任教的同事,同窗情谊、同僚经历,让陈昌与毛泽东成为了有着共同崇高信仰的革命同志。不幸的是,1930年初,父亲陈昌惨遭反动派杀害,为了继续传承丈夫的革命遗志,陈文新的母亲用羸弱双肩,为女儿们撑起了一片动荡岁月里唯一能够遮风避雨的憩息之地。

父辈们在民族危亡的岁月里开天辟地般的革命壮举,成为了刻在陈文新骨髓里的印记,她曾感慨的说道,“我3岁时,父亲就牺牲了,我当时的家庭一直受国民党的迫害。母亲因为以前一直跟随父亲走南闯北,既算不上农村劳动妇女,也没有什么工作职位,当时守着几亩薄田度日,日子过的特别艰辛.但是母亲一直记着父亲临走时的叮嘱:‘一定要把三个女儿养好’,就想办法让我们多学点知识。但是那时上学谈何容易,没钱读书。父亲牺牲时,大姐刚读完小学五年级,她在家里努力自学了几年,15岁冒充17岁,考上了小学教师资格,养活了我们全家。我也开始跟着她上学,她成了我的第一个老师,从此就白天跟姐姐一起上学,晚上回来伴在母亲的纺车旁,在豆油灯下读书。高中毕业后由于实在念不起大学,我就在家乡的小学里教了两年书,将工资积攒起来,供我读大学,在大学里,靠勤 工俭学维持生活、学习。那时家乡有个习俗:女子不能够下水田干活。仅我母亲和三个女孩。怎么办呢?要生活啊!我母亲就靠缝补衣服和人家换男劳动力来干活。并将我扮成男孩子,光头赤脚,从事辅助劳动。上山搂柴火、下水捞鱼虾、挑水、挑土、种菜、养猪……男孩子能干的,我全能干,而且干的比他们还要好。”可以说,坎坷困苦的童年时光,让陈文新早早的失去了被庇护宠爱的机会,而与性格坚毅的母亲和姐姐们的相依相伴,则是她在被命运裹挟着成长的童年里,难能可贵的温情回忆。

艰难困苦 玉汝于成

艰难境遇的锻造,让陈文新早早的告别了渴望承欢膝下的孩童时光,为了生存,她上山捡柴、下河捕鱼、养猪种菜、抬土担粪,小小的身躯却做的有模有样。在小学教书的大姐成为了她得天独厚的学习资源,晚上还要继续温习功课直至深夜,母亲的纺车机杼声成为了她沉浸学海的奏鸣曲,这样的夜读,成为了她一生的习惯。

渐渐的,陈文新跟随大姐上学至小学四年级,可在故乡没有设立高小的情况下,如何继续读书成为了一家人的忧愁。为此,大姐带着她跑遍了长沙、浏阳,寻找可以免费借读的学校。在辗转颠沛中,她断断续续的完成了从高小到初中五年的课程。

1942年,侵华日军进犯湖南,长沙学校大举外迁。陈文新也因此远赴国立第十一中学求学,在大后方,她抓紧一切时间汲取知识,至1945年抗战胜利时,她已高中毕业并回到故乡担任教员。这段可贵的经历让她终身难忘,也因此得以积攒积蓄,以供日后求学所需。

1948年,经过了多年的艰辛求学,陈文新终于得偿所愿,考入了武汉大学。进入大学后,如何选择专业让她感到犹豫,结合自己的人生经历与报国志向,最终还是选择了农学院的农业化学系,她曾回忆说,“第一,我是农村长大的,对农村和农民的情况比较了解,觉得中国的农民很苦,农业比较落后,所以想学农;第二,我上中学的时候比较喜欢数学、化学,所以报了农业化学系。”

大学里丰富充实的生活,让陈文新倍感新奇,历经多年的曲折求学,她无比珍惜这样的学习机会,在入学后的第一堂课上,植物生理学家石声汉教授所讲授的《植物生理学》令她难以忘怀。石教授用深入浅出的语言,将深奥的学科知识讲解给同学们,并辅以生动形象的板书,把植物的生理过程讲解的十分透彻,令她发自内心的感叹:上大学“真是件幸福的事情”!

这样的学习氛围,令陈文新愈发感到选对了专业,大三时,植物病毒学家高尚英讲授《普通微生物学》和土壤微生物学家陈华癸讲授《土壤微生物学》,为陈文新打开了通往科技殿堂的大门,她对于微生物学的热爱,自此开始,便终生都未消减。1949年9月,农业化学系更名为土壤农业化学系,这让已经开始对土壤研究产生浓厚兴趣的陈文新如愿以偿。“当时有很好的业务学习条件,每个课程有理论讲授,也有实验操作,图书馆藏书丰富,环境幽静,真是个进德修业的好地方。我感到很新鲜,每天学习很紧张,但很有兴趣。”

一封回信

1951年5月初,陈文新收到一封从北京寄来的信,信的落款处赫然写着“毛泽东”。看到这封回信,陈文新兴奋又感动,她没有想到,主席竟然真的记挂着她们一家人的境遇。

原来在不久前,陈文新回家探亲,母亲向她讲述了她的父亲陈昌曾与毛主席是挚友,有着深厚的革命情谊,并让她代写一封信给毛主席。陈文新听后,深受感动,便提笔写下了两封信,一封代表母亲的问候,一封介绍了自己的学习情况,一同寄往北京。

在回信中,毛泽东这样写道:

文新同志:

你的信和你母亲的信都收到了,很高兴。希望你们姊妹们努力学习或工作,继承你父亲的遗志,为人民国家的建设服务。

问候你的母亲。

祝进步!

毛泽东

四月二十九日

这封回信,让大学尚未毕业的陈文新倍感鼓舞,也坚定了用所学知识回报国家的信念。

1954年,正在北京留苏研究生预备班学习的陈文新,被邀请到毛主席家做客,这次谈话的主题是农业生产。毛主席从土壤结构、培肥地力、土壤的矿物质成分、植物营养吸收和中南地区的土壤改良等问题与陈文新进行探讨,当谈到土壤改良时,陈文新谈了从书本上学到的有关苏联草田轮作制的原理和做法。毛主席说:“我们农民才几亩地,都拿去种草,吃什么呀?我们又没有什么畜牧业,种的草拿去干什么?”这次谈话为陈文新的深造学习树立了一个良好的开端,让她坚定了科学研究工作应该牢牢的结合实际,而非生硬的照搬苏联理论,唯有这样,才能够脚踏实地的为人民服务,报效祖国。

“勤奋、求新、认真、求实”

就这样,在1954-1958年,陈文新在苏联季米里亚捷夫农学院度过了深造学习的岁月,并在获得理学副博士学位后,归国进入北京农业大学从事教学及科研工作。多年来潜心求学的经历塑造了她不慕名利,不计较个人得失的优秀品格,只寄情于她所热爱的事业--根瘤菌的研究中。

根瘤菌,是一类共生固氮细菌的总称,这类细菌在许多豆科植物的根或茎上形成根瘤并固定空气中的氮气供植物营养,这种高效、节能、环保的微生物能够为农田生态系统提供其所需的80%的氮,并在极大程度上改良土壤结构,避免出现板结、酸化、富营养化等问题。而优质的土壤,则可以为更多的农作物种植带来益处,从而提升产量。陈文新清楚的意识到,这项研究所面临的前景是造福百姓的百年大计,可眼下的路,却遍布荆棘。

为此,陈文新建立了中国第一个现代细菌分子分类实验室;建立了根瘤菌资源数据库;提出了否定根瘤菌“寄主专一性”及与植物“互接种族”传统观念的新见解;建立了国际上最大的根瘤菌资源库和数据库,菌株数量和所属寄主植物种类居世界首位,确立了一套科学的根瘤菌分类、鉴定技术方法及数据处理程序;她证明根瘤菌-豆科植物的共生关系的多样性证明根瘤菌-豆科植物的共生关系的多样性、揭示近源菌株与植物不同品种间的共生有效性差异巨大、对根瘤菌共生机制的进化提出了新观点、发现禾本科植物与豆科植物间、混种植可以排除根瘤菌“氮阻遏”的障碍,并且两者互作共高产 。

据2020年1月中国科学院官网显示,陈文新参加并组织完成对中国32个省(市)700个县的豆科植物结瘤情况调查,采集根瘤标本7000多份,新发现可以结瘤的豆科植物300多种,分离并保藏根瘤5000多株,并在数量上和所属宿主种类上占重要地位。同时,发现了一批耐酸、碱、盐、高温、低温性强的珍贵根瘤菌种质资源,并对近2000株具代表性的根瘤菌进行分类和系统发育研究,描述并发表瘤菌的2个新属、8个新种。可以说,陈文新的科研成果,奠定了中国土壤微生物学坚实的根基。

曾经在一次讲话中,陈文新提出了她从事科研工作的一些理念,而“勤奋、求新、认真、求实”这八个字,则是她最为看中的。科学研究来不得半点虚假和敷衍,每一项数据关乎着实验成果的精准与否,也影响着研究的导向最终能否回馈于民,报之以国。这也成为了她大半个世纪的科研工作中任谁都无法撼动的原则。

而当有人问起陈文新坚韧的意志力是如何养成时,她回忆起了童年在湖南乡下生活时的经历:“记得我8岁时,家乡发大水,我家那块占年粮一半的稻田首当其冲。大水过后秧苗全部压在了泥沙之下,我母亲真是特别着急。为了抢救这半年口粮,我就把裤子一卷,从早到晚,来来去去,在水里整整捞了四天,终于把秧苗全部扶了起来,清洗干净,后来母亲就总喜欢把这件事拿来教育后代。”直至50岁时,她依然带着充沛的精力去爬新疆的天山、海南岛的五指山、尖峰岭等等,即便是每天从早到晚的穿深山、钻老林,进行根瘤挖掘,也不觉疲惫。因为她早已将全部的热忱与奉献精神,投入其中,不忘初心。

梳理陈文新院士的一生,我们不难发现她的人生历程中几处鲜明的关键词:“坚持读书”“树立理想”“严谨治学”“回报祖国”。可以说,这16个汉字,串连起了她卓越而又非凡的一生!

这一次,我们痛别陈文新院士的离去,慨叹共和国再一次失去了一位国之楷模。抚今悼昔,不胜悲怆。

情系华夏千万里,胸怀苍生付终身。感谢,您曾来过。

责编:代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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